Responsive Image

你是分裂分子!?/伊利夏提

来源:博讯,2011年2月10日

[根据一维吾尔语短文改写。在东土耳其斯坦的土地上这种事每天、在每个东土耳其斯坦大中城市都在重复发生]

吃完了午饭,我实在是不想再写作业了。帮妈妈洗完了碗筷,看没有什么事了,我就对爸爸说:“我出去玩一会儿,好吗?” (博讯 boxun.com)

爸爸问道:“那首维吾尔语诗你背会了吗?”我骄傲地回答:“早背会啦!要我背一段给你吗。”还没有等爸爸回答我就开始背诵那首传唱百年英雄沙迪尔的诗了:

“我是好汉沙迪尔,
名震四方杀敌威,
想知山路找我来
不屈唯我维吾尔。”

“好好!背得不错嘛!真是我沙迪尔的乖女儿。”爸爸高兴地抱了抱我说:“去吧,乖女儿,到外面玩一会儿。记住,别走出院子,就在院子里玩儿。”我有点失望。不出院子,我和谁玩呀,不知娜孜姑姆会不会来。

9月的乌鲁木齐依然骄阳似火,依然是像夏天又闷又热。院子里仅有的几棵树荫下,几位退休老人正在下象棋。围观的几位老人似乎比下棋的还急,正在大喊大叫,争得脸红脖子粗!

院子里没有其他的孩子,我就在地上画方块儿,准备自己一个人玩跳方块儿。突然,我听到了皮球拍击地面的声音,‘砰!砰!’。啊,娜孜姑姆来了!我有伴儿啦!

娜孜姑姆和我一般年龄,和我同年级,但她在维吾尔中学上初中。她瘦小,但很精干,胆子也大。她梳着很多小辫子,有时戴个带个小花帽,可漂亮啦!

她家就住在离我们院子不远得小巷子,那里住的都是从外地来乌鲁木齐打工的维吾尔人。我去过她家几次,他们一家六口人挤在两间租来的房子里;父母一间,娜孜姑姆和她的两个弟弟、一个妹妹挤另一间小房。

我爸爸不是很高兴我去她们家。她们那儿的街道拥挤、脏、乱;好像没有人打扫卫生。一下雨,她们那巷子的路就走不成啦!满地泥巴!

她也来过我们家。只有一次。

那次她来到我家,似乎被我家的装饰、我小屋的摆设所吸引。她一一仔细看过了我的书架、电脑;她似乎更羡慕我的枕头小熊、小狗,她恋恋不舍地抚摸着、抱着。我想过送一只小熊给她,但我怕母亲会不同意!

她看到挂在客厅墙上的独塔尔、弹布尔、热瓦普,情不自禁地走过去,轻轻地取下独塔尔刚弹两下,听到声音的母亲,急急走进来说:“别动,别弄脏啦!那是艺术品。”自那,她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家。

我喜欢娜孜姑姆,因为她能给我讲好多的维吾尔童话、寓言故事。我可喜欢她讲的那些故事啦,而且她还会唱好多的维吾尔语儿歌。我跟她学会了好多维吾尔语歌呢!

尽管我爸爸、妈妈总是要求我在家讲维吾尔语,但他们一忙就忘了,自己就开始讲汉语啦 ,而且爸妈喜欢看汉语电视。爸爸说维吾尔语台的节目总是晚于汉语台,而且除了维吾尔歌舞外,维吾尔语台的节目都是汉语节目的翻译!

我觉得娜孜姑姆讲的童话、寓言故事比电视上的少儿节目有意思多了!我和她玩的过程中不知不觉,我的维吾尔语进步很大。所以尽管父母不是很赞成我和她玩,但也没有特别反对。

“热孜婉姑丽。”娜孜姑姆看到我喊道。“哎,娜孜姑姆,我们一块儿玩儿跳方块儿吧。”我招呼道。

“我们还是玩篮球吧。”娜孜姑姆边说、边拍球、跳跃、投球。“哐!”
娜孜姑姆性格像个小男孩,她喜欢篮球。她们那小巷里什么都没有!我们小院子里有篮球架,所以她经常过来和我们院里的小孩子玩篮球。我们院子里大多数是汉人孩子;尽管娜孜姑姆汉语讲的不怎么样,但和汉族孩子一起玩篮球玩得可好了,那些汉族孩子们也喜欢和她玩篮球!当孩子们分成两队玩对抗赛时,她会变成双方争抢的对象。她加入的那个队肯定会赢!

“砰、砰、砰,哐!”娜孜姑姆手一甩,球进了!

我羡慕地看着她拍着球跑前跑后。我不喜欢篮球极大多数的球类。所以每次娜孜姑姆和院子里的孩子玩篮球,我都是站在球场边作娜孜姑姆忠实的观众。每次看着她把那些小男孩子们甩到后面,纵身一跳将球准确无误地投入栏中,我会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,我为她的勇敢、泼辣而骄傲!

娜孜姑姆,可以说是除我父亲外,我所崇拜的第二个心中英雄!

“砰、砰,哐!”球没进,打到篮球扳上发出了极大的声音。我低头捡起弹到我面前的球,准备扔给娜孜姑姆,突然,听到有人用汉语喊:“喂!小老维。别在这玩了,出去,出去!”我抬头看,是我爸单位里的张书记,张叔叔。张叔叔,他住我们隔壁,是我爸单位的书记。

我肯定张叔叔不是在说我。张叔叔好像看到了我满脸的疑惑。“我说她呢,热孜婉姑;让那小老维出去,她不能在这儿玩!”张叔叔说。但张叔叔怎么能说娜孜姑姆“小老维”呢?

“为什么我不能在这儿玩,我就在这玩儿!我就不出去”娜孜姑姆倔强地回答,并继续蹦、跳、跑。

张书记感到被冒犯了,像是要吃人似地冲过来吼道:“没有听见吗,小老维,滚出去,这是单位的院子,你们这些黑户老维不能进来!再不出去,我就叫保安把你扔出去!”

“我是维吾尔族,不是老维!我就在这玩儿,看你能把我怎么样!”

“他妈的!没有教养,这些黑户老维就是不懂什么是文明!从小就这么没大没小。你父母怎么教育你的,啊!”

“Kafir, Hitay !(异教徒,黑达义),你是盲流”娜孜姑姆也愤怒地回敬道。

“什么、什么!你个小老维敢骂我“卡非儿”、“黑达义”!你、你,分裂分子!看你这样子,长大肯定就是恐怖分子!”“保安,保安在哪儿哪?”张书记脸红脖子粗四处张望着喊道。

听到嚷嚷声,下象棋的老汉也都过来了,大家围过来,将娜孜姑姆圈在中间。大家跟着张书记指指点点,你一言我一语地在指责娜孜姑姆怎么没有教养啦等等。我吓坏了!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我想帮我的朋友;但他们这么多人,而且都是大人!

娜孜姑姆似乎一点都不害怕,但因为紧张,她的汉语变得更为不标准,她继续和张书记用他那发音不准的汉语争论者,“我就要在这儿玩,我是维吾尔族,我不是老维!你没有文明!你是黑户”一点都不示弱!

“怎么啦、怎么啦?是谁在这儿嚷嚷啊?”尽管是汉语,但我从声音知道这是爸爸。我心里舒了一口气。爸爸肯定会站在娜孜姑姆这边,站在我们这边,肯定会训斥张书记的粗暴。张书记怎么能叫娜孜姑姆“小老维”哪!是张书记不对,这院子里每天都有孩子玩,娜孜姑姆玩儿一会儿又怎么啦!

“沙局长,你看这小老维,她跑到我们院子里来了,我好言劝她离开!他居然骂我kafir,hitay, 还说我是黑户、盲流。 这还了得,这小小年龄就有这分裂主义思想,长大不成恐怖分子嘛,啊!这维吾尔学校的民族团结教育搞得不好啊!你好好教育、教育她!让她学会文明!向我们的小热孜婉姑一样,文明、礼貌,讲一口流利的汉语,多好!”

娜孜姑姆看到我爸爸眼圈开始红了。她和我都在用祈求的目光寻求爸爸的帮助!爸爸是我心中的英雄,就像我背诵诗里的沙迪尔!

娜孜姑姆极力控制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用维吾尔语对爸爸说:“叔叔,这个汉族他骂我老维,他骂我是黑户,他不让我在这玩儿!”

没有等娜孜姑姆讲完,爸爸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。爸爸严厉地用跑掉了的汉语质问娜孜姑姆道:“娜孜姑姆,你骂张书记Hitay 了吗?你骂他kafir 了吗,你骂他盲流了吗”

娜孜姑姆似乎要哭了,但她没有哭!她用颤抖的声音用维吾尔语说道:“是,我骂他Hitay 啦!但是是他… …”娜孜姑姆似乎还想说什么。但爸爸没有等娜孜姑姆把话说完,用非常严厉口气,用汉语训斥道:“娜孜姑姆,你真是没有教养!党给你们新生活,汉族同志来帮助我们,你怎么能骂汉族同志Hitay。他们是来帮助我们的,他们怎么会是黑户!啊, 是谁教你的!这是民族分裂主义!你知道吗?我可以叫警察把你抓起来!”
娜孜姑姆,她的身体在激烈地颤抖,她满脸通红,眼眶红红;但她仅仅咬着嘴唇,她在极力忍不哭出声来。她默默地低着头、推开人群向外走去。我看到她拿球得手抖得很厉害!

爸爸还在吐沫星子满天飞地用汉语说着什么,张书记不时地指着娜孜姑姆的背影在忿忿地说着什么,似乎意犹未尽。

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在流,我的身体在激烈颤抖;但我极力控制自己,不想哭出声来。我不想让我父亲,让张叔叔看到我在哭。

我父亲是沙迪尔,但不是诗中的英雄沙迪尔!我擦着眼泪,无意识地默诵着沙迪尔的诗往家走:

伊犁河谷是我家,
来去自如我不怕,
清军枪弹崩石花,
我送清兵阎王家。 [博讯来稿] (博讯 boxun.com)

http://news.boxun.com/news/gb/pubvp/2011/02/201102092350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