评论 | 伊利夏提:阳光下的罪恶
这几天,有关维吾尔人的话题,又成了中文社交媒体上的热点。
9月4日,社交媒体X上 “@李老师不是你老师”发了一个短推,讲述中国社交媒体上一位退伍老兵的一句话“2009年有多少人参加过新疆维稳的任务?”引发其他参加过所谓“维稳”退伍老兵洋洋得意的回忆,及其他网民参与的广泛讨论。
参与讨论的退伍老兵的话,可以说赤裸裸,已经超越了人类文明能接受的底线,如:“几个镇炮火洗地”、“一夜之间全没有了”、“抗压能力差的回来接受长时间心理干预”、“整村、整村的干?”、“对,不分性别年龄。”“最主要的是那句 允许火力压制”、“我们说的是:全体都有自由射击。” ……
尽管我从未对中共党卫军退伍老兵能幡然悔悟抱有过希望,但他们在讲述对手无寸铁老弱妇孺屠杀时毫无人性的炫耀,还是令我对这个群体感到极其厌恶、愤怒。
我知道所谓的“中国人民解放军”自1949年占领东突厥斯坦起,就在参与对维吾尔人的屠杀,这并不新鲜,也不会令我感到惊奇;能在天安门广场屠杀手无寸铁学生的党卫军,肯定不会对被视为是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”的维吾尔人心慈手软;但这些退伍老兵能在被严格控制的中国社交网络上,公然地对屠杀维吾尔人暴行,自豪地讲述并加入讨论,还能引发一众落魄老兵和爱国贼的共鸣,这,还是令我有点惊讶。
当然,这在X中文圈也引发了激烈的讨论,有谴责的,有赞美的,有质疑的。X上的讨论和中国社交媒体上的讨论如出一辙;谴责屠杀的明显是少数;赞美退伍老兵的占多数;少数质疑的则貌似理性分析,借老兵喜欢吹牛为由,否认、掩饰针对维吾尔人屠杀的存在,并巧妙地将讨论引向其他无关紧要的题目。
当参与对手无寸铁维吾尔人屠杀的退伍士兵,很自豪地公开讲述其参与屠杀的经历,而且不止一个退伍军人加入讲述,且相互印证,还要貌似理性地以退伍兵喜欢吹牛、没有证据去否认、否定屠杀的存在,这绝不是出于愚蠢,而应该是出于邪恶阴暗五毛心理,在为中国党卫军的暴虐辩护,粉饰残暴。
中国政府,无论是蒋介石的国民党政府,还是毛泽东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,自殖民占领东突厥斯坦(中国政府称新疆)之日起,就一直在动用军队对维吾尔人进行血腥屠杀;这,不说其他语种的近代历史书籍、回忆录,甚至中文的历史书籍都有记载,并不是什么秘密。
盛世才、国民党政府的先不说,在此,我只讲1949年之后的屠杀、镇压。无论是50年代镇压阿勒泰哈萨克民族英雄乌斯曼·巴图尔的起义、哈密伊吾维吾尔、哈萨克人的起义,还是伊犁前国民军将领热合曼诺夫的起义,及60年代文化大革命期间,在东突厥斯坦人民革命党领袖、前国民军军官阿洪诺夫、造反派米吉提司令领导下在喀什噶尔发动的起义,共产党政府都是出动了正规军和兵团民兵,对整个维吾尔、哈萨克人村庄,对维吾尔、哈萨克老少妇孺,进行了大规模的轰炸和扫射。
对此血腥历史,维吾尔人基本上都知道,只不过是不敢说出来罢了;参与的汉人和其他汉人也都知道,但他们只在自己的圈子传播;偶尔,会有一些憋不住的汉人,就如这次的老兵,会以文字形式或讲故事的方式说出来,以炫耀其屠杀的功绩。
后来,记录事件的工具发展进步了,就有了中国的内部录像、摄像;中国殖民政府对维吾尔人的血腥镇压,开始有实况记录;但那些记录针对非汉民族屠杀的录像、摄像,只有那些有特权、有级别的汉人可以欣赏。
大概是90 年代中旬,我在石河子当老师时,一位和我非常要好的汉人老师,寒假过后回来上班,周末,我们两在一家清真餐厅聚餐,边喝边聊,酒喝到高兴时,他压低声音对我说:“春节我去弟弟家,在他家看了一个录像带,是解放军镇压巴仁乡的实况录像;实话告诉你伊利夏提,太可怕了,太残忍,特别血腥;解放军、兵团民兵,见你们维族人就杀,老少不分,尸体都堆成了山。”我默默无语地听着,不知道该说什么,能说什么。
那个时候,这位老师的弟弟是兵团预备役军官,人在兵团司令部上班。
后来,我听一位在乌鲁木齐市政府工作的维吾尔朋友讲,巴仁乡农民起义被血腥镇压一两天后,自治区党委及兵团一众汉人官员,才通报当时的维吾尔自治区主席铁木尔·达瓦买提,并要求他前往巴仁乡慰问参与镇压的解放军和兵团民兵。
铁木尔·达瓦买提去了,慰问完屠杀其同胞的解放军和兵团民兵,铁木尔·达瓦买提被带着去看解放军和兵团民兵的镇压战果。巴仁乡的街上,除了持枪的解放军和兵团民兵外,见不到任何维吾尔人,当铁木尔·达瓦买提被带到村子的一个角落时,他看到了堆成山的维吾尔人尸体,有老有少、有男有女;看到这一幕惨景,朋友说,铁木尔·达瓦买提脸色铁青、捂着嘴一句话没能说出来,转身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地离开了。
到1998年寒假我去伊犁探亲的前一年,也就是1997年的2月5日,伊犁维吾尔人的和平示威被中国政府血腥镇压;一年过后的伊犁,气氛仍然是恐怖紧张、风声鹤唳;市区的大街小巷到处是持枪军警和兵团民兵,三步一哨、五步一岗;汉人趾高气扬,而维吾尔人则战战兢兢,头都不敢抬,也不敢正眼看军警,遑论与汉人争论、打架。
我住在亲戚家,随便打听2·5那天的情况,在伊宁市公安局上班的一位维吾尔远房亲戚告诉我,2·5那天和接下里的几天里,伊犁抓的维吾尔人太多,伊宁市监狱容不下,只好转移到附近各县市监狱。除了快速审判被枪毙的近百多个维吾尔人之外,好多被视为是领头骨干的维吾尔人,都被判重刑送到乌鲁木齐及兵团监狱服刑去了。
至于2月5日及其后的日子,到底死了多少维吾尔人,他说几千可能都少了;开枪镇压的时候,用的都是从外地调来的解放军和兵团民兵,他们对着维吾尔人群开枪扫射,根本不顾是否有老少妇孺,也不让任何维吾尔干警靠近;所以维吾尔人死亡准确数字,不知道;但根据自己所在社区2·5及其后几天失踪的维吾尔人人数估算,不会少于几千人。
他还告诉我,到维吾尔社区挨家挨户抓捕维吾尔人的时候,指挥镇压的汉人领导却要维吾尔警察在前,汉人警察和武警在后;因而,一旦有维吾尔人反抗拒捕时,死伤的都是维吾尔警察。他自我解嘲地说:“汉人是老大哥民族,他们是来支援我们的,当然需要我们维吾尔警察的保护。”他没有敢说的真话是,维吾尔警察实际上是被汉人军警当人肉盾牌使用!
现如今,当我们使用“维吾尔种族灭绝”时,因几百万人被拘押的史无前例之暴虐,而被用来指始自2016年年底开始,至今还正在继续的、主要是针对维吾尔人的大镇压;而实际上,就如这位退伍老兵在其洋洋自得中透露的,中国殖民政府对维吾尔人的血腥屠杀,规模不等的种族灭绝从未停止过,只不过是大多数普通民众不知道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