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兵团经历之二——棉花/伊利夏提

来源: 博讯,2014年12月24日 

团场种棉花的团场农民尽管也同样起早贪黑、辛辛苦苦,但也几乎是拿不到自己种植棉花的劳动所得!只有兵团市师各级领导、拾花学生校领导、团场官员及其七大姑八大姨,不管好年份、坏年份,总是旱涝保收!

下面两个故事是我在带学生拾棉花过程中亲历的事件。

故事之一,让谁富、谁就富!

忘了是哪一年,带学生到石河子总场一个连队去拾棉花;一个下午,连长骑着摩托车来到我带学生拾花那块儿棉花地;他来回转了一会儿,跟地主说了一会儿话,转身对我说:“伊利夏提老师,晚上大家一块儿吃个饭,喝点酒,怎么样?”

我也没有拒绝,爽快地答应说:“行啊!我没有问题,你先给我们领队打个招呼。去哪儿吃?我们几个可是只吃清真餐。”连长:“领队我已经打过招呼了;他说你吃饭讲究;离咱们这儿不远,有个回民餐厅,咱去哪儿吃!”我回答:“行,没有问题,我们怎么去?”连长:“我安排人去接送你们,放心!”

下去拾棉花,我们民族老师、民族学生点,一般是自己带大师傅,自己做饭吃。我们自己的伙食,尽管老师晚饭有小灶、单独吃,但还是不太行;所以拾花期间,只要有机会出去吃一顿,我们历来都是来者不拒。

晚上收工后,回到住宿地,刚洗刷完毕;连长就带着几个人找来了。我们几位老师外加带队领导,被连长安排、由车送到了连部小市场一家回民馆子。

饭菜还行,稍微吃了一点后,就开始喝酒。连长是个上海人,特别能说会道,还特别蛮横霸道;可以看出来,其他陪座的副连长、连队会计等,都是连长的马仔。

吃着、喝着,一会儿,连长就开始唱独角戏了。

连长:“各位老师喝、喝,今天饭管饱、酒管足!”我开玩笑:“连长,喝多了,我们明天上不了工,那麻烦可就大了。”连长:“怕啥?这里我说了算,这是我的地盘!”

连长继续到:“你们石河子城里人,一天到晚前怕虎后怕狼;我这里可是天高皇帝远,谁也管不着,我就是这里的皇帝!哈哈,我是土皇帝,这里,我说了算!你说是不是连副?”只见副连长鸡叨米似的点着头说:“是、是,连长就是我们这里的皇帝!”

连长又借着酒兴滔滔不绝:“你们知道吗,去年就有人给我暗示,如果我送点东西,打点、打点,可以给我在石河子安排个科长什么的。知道吗,我拒绝了!我干嘛要去石河子当个破科长,就是给我个处长,我也还是要想一想呢。这里我干上几年连长,弄一大笔钱,买个团长当一当,不是更牛逼吗?还非要去石河子当科长、处长吗?”

大概是酒精在起作用,连长说起话来更没有遮拦、更狂妄了:“在这里,我当连长,我是老大,我说了算;每年,我想让谁富,谁就富;我想让谁穷,谁就他妈的穷死!”

连长继续:“每年,棉花种完后、分地,谁跟随我,和我好,听我的话,我就给他分最好的地。等棉花长起来,需要浇水的时候,我让谁先浇地,谁的棉花就长得好、长得快。棉花开了,拾花季节到了,我给谁分配多点的拾花劳力,谁就先收获棉花,先交棉花;棉花上交越早,棉花等级也就越高,等级上去了,价钱就特别好!他就富了!”

连长借着酒兴继续给我们上课:“我们这里别看穷山恶水似的,但我们什么都不缺。你们那天到我家看看,我啥都不缺,和你们石河子一样,说不定比你们强!我不怕别人说,可以告诉你们,我家里电视、冰箱都是最好、最新的,还都是别人自己送的!”

连长继续到“说实在的,石河子有些科长、处长,包括市长,可能还不如我呢!我们呀,啥都不缺。有时,我们急需现金了,我们还可以将一些连队自己种的棉花,高价倒卖给对面沙湾县的棉花贩子;今天咱们这顿饭的钱,就有会计自行解决,对吧,我的大会计?他的办法可多了!哈、哈、哈。”

会计狡诘地看着我们,连连点头说到:“是、是,连长,没有问题,放心吧,我会自己解决的!”

连长似乎陶醉了,他继续道:“我喜欢学生拾花工,有老师管着,还伙食自带,价钱还好说。他妈了个逼,内地接来的拾花工,都他妈吃得特多,但干活不行。每天给他们蒸馒头、都蒸不过来,一个人就可以吃掉三四个馒头;这些怂货,肚里没有油水,都是一群吃货!拾完花就让他们滚蛋,给个俅钱。”

我好奇地问道:“拾花不给钱,能行吗?”连长有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:“老师,这你就不懂了。再过一个多月,连里就会有一批小流氓每天收拾这些拾花工;几乎每天晚上,黑灯瞎火之后,会有人冲进这些拾花工的宿舍,把这些王八蛋打得鬼哭狼嚎;几次下来,他们就等不到我们和团里结完帐、付他们的拾花费,就会自己离开。对吧,连副?”

副连长早已经是脸红脖子粗了:“是、是,连长说得对!”

天晚了,我们提出要回去;连长似乎还未尽兴,他和连副、会计嘀咕了一阵后,邀请我们去附近一家歌舞厅。我们以学生需要管理为由婉拒了连长的邀请,连长骂骂咧咧地嘱咐司机将我们送回住宿地,然后和连副、会计东倒西歪地骑上摩托一溜烟地向舞厅的方向走了。

故事之二,黑地

每年,因为我带的班是全校民考汉吃清真饭的民族学生临时凑的班,所以我的班人数总是最多的一个,这也就意味着我的班是拾花劳力最多的一个班!所以,有大块儿棉花地的地主都希望连长把我的班分给他们。

一天,连长安排我带全班学生去一块儿地拾棉花。这块儿地特大,足有二百多亩,且离我们住宿地又远;每天来回,光路上就一个多小时。但这块儿地里的棉花长得特好;我带着一个加强班七十多号人、一连拾了一周多,这头的棉花拾完了,那头又开了。

自我们进入这块儿地拾花以来,每天,连长都要来转一圈,每次来都是和地主嘀嘀咕咕的,然后就甩给我两三盒香烟,有时还给我从附近清真餐厅带饭来;地主本人也特别好,总是不停地给学生带一些水果、西瓜来。

在这块儿地拾花一周左右,学生伙食因为有了水果、西瓜的补充,加上地主偶尔趁我‘不注意’给男学生偷偷发香烟,学生特别满意,拾花劲头也高;我也挺高兴。

然而,我发现,这块儿土地的主人尽管拥有连队最大一块儿地、也很富有,但除了和连领导外,和连队农民几乎没有来往。

大概在这块儿地拾了一周棉花之后,我们转到了另一块儿相对非常小的一块儿棉花地。这块儿地的棉花长的一点都不行;棉花长得高低不平不说,有些地块儿的棉花早已经干枯死了,有些地,草长得比棉花还高。

这块儿地的地主,看起来更是穷得丁当响;不说给学生带水果、西瓜,连通常每家地主给老师的两包烟都没有;好在我不吸烟,也不在乎。

中午吃完饭,休息时,我好奇地问地主,那块儿二百多亩棉花地的主人是谁?他怎么会有那么大一块儿地?

地主看看我回答说:“我们也不认识那块儿地的主人,听说他是团里一位管水副团长的亲戚。”

我更加奇怪地问道:“如果不是你们连的人,他怎么会在你们连里有那么大一块儿地呢?”

地主:“这你就不知道啦,老师,他那块儿地是“黑地”。”

“什么?什么是黑地?”我刨根问到。

地主:“每个团场、连队里都有‘黑地’;‘黑地’是没有在团场、连队帐上登记的土地;团场、连队领导将这些‘黑地’送给那些管事的领导或他们的亲戚;因为是‘黑地’,收入不进入团场、连队,直接归‘黑地’经营者!当然,连队领导和团领导和他们是一伙的!有些‘黑地’的经营者,实际上就是连队领导自己找来的人,秋后的收入分一点给经营户,剩下的大头,连队领导自己私分!”

地主愤愤不平地继续到:“别看这些‘黑地’的主人是我们不知道的外来户,但他们可牛逼了,因为有后台,或者自己是团里管事的人,每到浇水季节,他们的‘黑地’先浇水,化肥、农药他们的‘黑地’先用,拾花劳力先给他们的‘黑地’分配,唉,‘黑地’经营者事事在先,他们是不劳而获呀!”

地主更加不平地说到:“你看老师,我这块儿二十多亩地,因为我穷,没有钱给连队领导送礼;分到的地,本来不好就不说了;他妈的,浇水,每次我都要等到最后;化肥、农药,有时干脆就没有我的份;这不,这拾花劳力,我不也是最后才轮到我的吗?”

地主越说越愤怒:“老师,你看我这他妈过的什么日子;我贫穷、家徒四壁,还背了一身连队的债;老婆也因为我太穷,几年前带着孩子和别人跑了。这不,今年看这块儿地、这棉花长势,我肯定又要背债了。我过得这是啥破日子? 还不如那些‘盲流’呢!”

地主的愤怒情绪转到了和他抢食的新来‘盲流’身上,他继续到:“那些新从口里来的‘盲流’,只要愿意在团里定居当连队农民工,团里就给他们安排新建的混砖两室一厅房子,解决户口,安排子女上学、就业,还给他们分配连里最好的地。”

地主越说越激动,从连队领导骂到团领导,骂道共产党;然后又开始骂‘黑地’经营者、骂新来的‘盲流’,也是和他的连长一样,滔滔不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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